29岁的Chalk是一名自由摄影师,他是怎么从打工人转变为自由职业者?如何把租来的房子,翻新成自己概念中的「家」?
今年是Chalk不上班的第4年。沪漂6年,搬过12次家。他喜欢租下空的老房子,自己刷墙、搞软装,用DIY改装过的物品,慢慢填满室内的空间。搬进房子的前后对比照|图源受访者小红书@Chalk-W
在他的家里,随处可见从街头拾获的「垃圾」——既有捡回来动手改造后的桌椅、花瓶和镜框,也有捡回家后意外发现是知名设计师的绿色小狗椅。二手好物|设计师Eero Aarnio的绿色小狗椅,捡回家重新喷漆后的效果
对Chalk来说,「我从不觉得它是垃圾,可能是前主人看腻了,但不代表它就没有价值了。」他更享受的是,二次改造旧物的乐趣,「虽然房子是租来的,但我有在认真生活。」在一线城市,像Chalk这类的年轻人并不少。成年后离开家乡,来到一线城市,寻求自我发展的同时,在工作和生活中找到平衡。那么,他是怎么从打工人转变为自由职业者?如何把租来的房子,翻新成自己概念中的「家」?而在这一过程中,他又是怎么处理与生在老家的父辈之间的关系?如何在两代人的代际差异中,找到舒适的相处模式?不妨听听他的分享。改造后的「小茶几」,现在摆在客厅一角
还有老式柜门改造后的全身镜,喷上绿漆后充满高级感的花瓶,用捡来的镜面切割成相框的形状……用捡来的镜面,切割成相框的形状
一般人会觉得捡东西划算,但我更多心理是出于好玩。我像是一个「设计师」,在带它们回家之前,我会构思怎么改造,如何装饰好看,摆在家里哪个位置合适。那些「变废为宝」的物品,被我一件件摆进空房子里,某种程度上,我也被它们所组成的叫「家」的地方温暖着。在家客厅
回想起刚到上海时,是在2017年的夏天。那时我刚大学毕业,身上只有五百块钱,背着个双肩包就来了。住在南京东路的一家青旅里,十天过后,收到offer后才开始租房。最早我住在公司附近,位于虹口区大柏树,属于内外环的交界处。房间很小,8平米左右,月租两千五;后来为了节省房租,搬到嘉定友谊路上,虽说是省下700块的租金,每天通勤却要多出一个小时。一年后换了份工作,搬到江苏路附近。房租3300,虽然简陋,但还算大,一室一厅的小套间。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动手改造房子,给泛黄的墙壁刷上漆,换上色调一致的窗帘,摆上淘来的便宜家居。房间门口
2020年1月底,离职开始创业。从那之后,我正式脱离了打工人的身份,搬家的频率也随之发生变化。先是在朋友的工作室,松江区的一栋大别墅内。待了3个月,慢慢意识到,我不想因为工作丢了生活。尽管能省下不少房租等开销,但在一番折腾过后,我还是选择搬回市区。很快,我找到瑞金二路的老洋房,一个月房租8千块。那是一套两层半的小别墅,顺着楼梯上去,打开二楼的那扇门后,全是我的私人空间,两房一厅一卫,和一间大阁楼。4个月后,我又开始搬家,房子越换越大。因为工作上的要求越来越多,原来的房子逐渐不能满足我的需求。2021年,我连续换了两套房子,最后选在新华路附近,150平的大平层,起居室和工作室可以共用,包括一个仓库和两间卧室。后来,我还住过复兴中路的老洋房,以及现在新华路上的老房子。虽然房子不停更换,但家中有不少老物件,一直都在。如图|两年前在朋友小区门口,捡来的仿真绿植
在上海街头骑行
所以到了第二年工作的时候,我就在筹划将来的自由职业路。慢慢找到自己的摄影风格后,利用周末接活赚外块。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从早期新人单比较多,到后面慢慢变成回头客,新老客户逐渐增多,收入也水涨船高。到2019年12月时,光是副业收入有将近10万块,已经远超我当时的月工资。那会儿,我想着是时候出来了。这几年,通过线上接单、远程拍摄,最疯狂时一个月能接下20单,交叉进行。尽管很累,但看到存款上的数字不断增加,我渐渐也适应了这种工作强度。工作日常|网上接单后在家拍摄
直到2022年的春天,因为上海封城,无法外出拍摄,手头上的工作被强行中断。事后我算了一笔账,两个多月损失了十多万,其中包括房租和员工的工资,都要照常支付和发放。好在工作的这几年,我一直有存钱的习惯,才能应对这种突发事件。所以我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想因为损失了一大笔钱,而深陷在焦虑的情绪里。在那之后,更深层地反思自我。自从有了工作室和员工之后,是这些东西在推着我往前走,以至于我不敢随便停下。相比自己打工,创业压力更大,因为肩负的责任更重。但现阶段,我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思虑过后,我决定关闭工作室,突然之间一身轻松。来上海玩,第一次使用吸尘器的父亲
前段时间,父亲来上海旅游。这是他第4次来,口头禅依旧不变。「多少钱」,「太贵了」,「别买了」……这些话每天重复在我耳边,有好几次我快要受不了,濒临情绪崩溃的状态。这回,我照例带他去逛优衣库,他明明试穿得很开心,但嘴上仍在不停唠叨,心疼地说「太贵了」,提醒我「不要买了」。在他看来,店里一件百来块的衬衫,回老家只要50元就能买到。父与子身份上的天然悬殊,以及两代人消费观上的差异,让我在很多情况下,无法理解他别扭的行为,但还是选择尊重他的想法。第四次来上海的父亲|摄于2023年5月
磨合的过程很艰难。我尝试去读懂父亲,过去那个年代,他们在物质匮乏的条件下成长,文化程度普遍不高,成年后为了养家糊口,大半辈子干着体力活;到了这个年纪,他没太多爱好,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就是刷刷短视频、发发朋友圈。顺着这个思路,我发现,父亲就是个老小孩,喜欢的东西都很简单。比如在我爸的眼中,东方明珠才是上海,要是带他去外滩、陆家嘴这些地方,发到社交平台上,不把地名写出来,老家的人是不知道的。嫌打车贵,那就教他使用共享单车;嫌餐厅贵,那就给他搜罗苍蝇小馆,他一样吃喝玩乐得很开心。学会使用共享单车的父亲,在后头笑得很开心
这样一来,我们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尽管平日里聚少离多,但随着这几年短暂的相处,我渐渐意识到,我的消费观可以很轻易地改变,但父母不行,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从省吃俭用里跳出来了。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调适这种不同,找到相对舒适的相处方式。在机场送爸爸离开的那天,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之中,内心百味杂陈。父母正在老去,他们就停留在原地,而子女却越飞越远,两辈人的差距越来越大,这是改变不了的现实。但只要在当下,一家人还能相互陪伴,就是一种可贵的幸福。▫本文图片来自受访者@Chalk-W采访、撰文丨Erika57编辑丨秋秋主编丨眠去出品丨麦子熟了工作室下一篇:谁赚走了年轻人的滑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