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和市委孙雪涛书记在市第四次党代会工作报告中对文艺工作提出的“培养更多在全省全国有影响力的作家、画家、书法家等艺术人才，壮大文艺工作者队伍”的要求，11月18日至20日，陇南市文联、《飞天》杂志社、陇南长安集团联合在市委党校，举办了“青春之约·长安杯”陇南市青年作家培训班。即日起将连续推出本次培训班学员作品，敬请关注。

作者简介

郭博：男，生于1978年6月，甘肃礼县人。

写在路上：生命里一些无法忘却的过往

----关于西安的记忆

王家卫电影里有句话：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少年时第一次看《东邪西毒》，是在西安一条马路边的一个小卖部。店主人将一台21吋的电视摆在门口，播放一些电影或者歌曲，以此吸引过往的路人消费啤酒冷饮。那时是五六月的天气，夜晚的西京城不像贾平凹笔下的“废都”，空气里涌动着热风，工地上是一群来自天南海北20出头的小伙，完全读不懂作家眼里这座城市的奢靡与颓废，更是不明了这座城市的厚重与坚韧。我的头脑里满是各种各样的理想和向往。那时的我站在小店门前的马路牙子上，手里拎着一瓶廉价的啤酒，看不懂王家卫别样的江湖情怀，也不觉得哥哥演绎的那种脆弱、柔情、孤独是一种怎样凄美的人生，完全被那种用高速摄影加抽格剪接的方法做出来的武打画面所吸引，为梁朝伟拔剑、挥剑然后在人群里死去的悲壮所震撼。

含光门或者是西稍门等地方都有露天的舞池，本地人，更多的是外地人为了贪图便宜便都赶往哪里，人潮汹涌。没有例外，我也去过一次，但因为胆怯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便再也没有去。下工晚饭后，我很多时候是沿着西京城笔直的网格状的街道，左转，左转，再左转，在工地附近的街区里走着相同的来回。我每天得为刚好够买一打啤酒的工钱拼搏，除了干活便是在偌大的西京城里不停地走啊走啊，这是我那时的一个宿命。

可是，人生注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一直这样重复。唐朝人孟郊可以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发出这样的感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那时的我却是迥然的另一遭际遇。我是高考落榜后来到了这里，却依然怀揣着诸多的向往，想着寻找下一个未知。我看在眼里的西安，处处透露着的是一个都市最为迷人的那一面。“麦客”的印记还深深留在西安人的脑海里，即使是工地上西安本地人对甘肃人普遍带有的歧视，我也不在乎。夜里时常要加班，有时一个月挣40个工都不觉得累。

有时下工之余，会和工友去比试攀爬城墙，小伙伴们也有高人，可以利用墙砖的缝隙，顺着溜水槽一口气爬上去。天气晴好的时候，朝西南方望去，隐约可以看见秦岭黑色的山影。

所建的那栋房子有四个单元，因为紧靠城墙不能修太高，只有三层，站在屋顶与城墙齐平，时常见一群群的游客在城墙上面走。屋顶做成了两面排水的斜面，一场雨后，已经铺好瓦片的屋顶漏了，必须返工，重新做防水。那几天的活路就特别忙，经常要加班，而我也就在那几天试着拿了几天的抹子，试着做了几天的“大工”。有一晚加班，在屋顶揭瓦片，归拢起来然后堆放在斜屋顶下面的空间里。那年正好赶上西安有个什么文化节，站在屋顶放眼望去，从四个城门次第燃放的烟花，照亮了城市的夜空，那时忽然就觉得，我只是我，与灿烂的烟花全然无关，与这个都市的繁华全然无关。

那时我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书院门，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字画在卖，也有数不清的文房用具在卖。顺着城墙一直往东走，过了两个城门洞子就到了书院门。有一次见到一家卖古玩的店招是贾平凹给题的字，竟然莫名激动了好几天。正是那段时间我读了贾平凹的《白夜》，世俗人生和理想精神时常在我心里交战，我踏着坚实的水泥路，未来却好像路边齐刷刷挺立的梧桐，看似繁盛却内心脆弱。

工地上当然是陕西人居多。教我第一次拿抹子学技术的那位师傅是来自榆林的一个老哥，四十几岁，姓张，爱说爱笑，给了我很多的照顾，至今想来仍是一种温暖。他时常是边干活边自个儿哼唱：

豌豆开花一点红，

拿针缝衣想哥哥。

想哥哥想得见不上面，

口含冰糖也像苦黄连。

大河没水养不住鱼，

妹子离不开哥哥你。

一对百灵子钻天飞，

多会儿盼得见上你。

可是我那时完全听不出老张的愁苦与思念。

在来工地的第一个晚上，我在一张烟盒纸上写下了这样在句子“我听见/古老的长溪/流过/门前/草张了/花也开了//在矮矮的栅栏边/坐着一个落寞的少年/他长长的眺望/他一定是忘记了/自己”。我想着要将从前忘记，重新开始。

工地宿舍比黄渤那部有关农民工的电视剧里演的还要拥挤。宿舍的夜晚生活照样很丰富，每个人的言语不自觉地都带有关中腔，喝酒，闲聊，很是热闹。我也时常在跟着他们大声说笑。有时躲在边上看书，却往往成了人群中一道别样的“景致”，好心的伙伴们也不来打扰。

有时夜里看《土门》，心里头会忽然有一种恐惧，一种不安，书里那个尾骨突出的老处女也同样满腹恐慌孤枕难眠吗？夜在最凄凉处醒来，常常湿了枕头，我穿衣出门，有时单是为了看看夜，看看夜色中矗立在那儿的含光门，有时会借着月光，看看手心里磨破的水泡会不会在一夜间愈合。

管工地的那个人姓刘，他负责工地四十多人每天的工作安排并登记工分，每天干足10个小时为1个工，一小时为0.1个工。干了不长的时间吧，他知道了我是念完书刚从家里出来，在安排活的时候便尽量给我轻省些的或是无关紧要的活路，有时候会连着下几天的雨 ，干不了活当然就没有工钱，他经常会在这个时候给我安排一些可以在屋子里干的零碎活，一两个小时或者半天，便都给我一天的工分。一次我到他房里去。

“刘工长，先借我点钱吧。”

“借钱做啥？”

“买书。”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百元，“出门由路不由人，这儿不是你娃呆的地方，还是回去念书吧。”

我忘了是怎么从他房子里走出来的。七月初的时候，关中的小麦已经收割结束，连着的茬种玉米也已差不多种上了。也正是那年的七月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大考，收获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离开家的时候，我原想着要在异乡种下自己的另一个希望的。

那年的年底，我扛着一副壮实的身板和一沓钱回了家。在过完年后的一天，我重新走进了教室。在补习班上，我见到了老同学也结识了新面孔。

当年我走在西京城时宽时窄的马路上，一边是青春的张狂，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了，可以像前人先贤一样仗剑去国，在自己喜欢的国度里任意流浪；另一边却是太多的凄惶与无助，以及许多人带给我感动。常常想起工长给我说的那句话：“出门由路不由人”。而人生所能走的路只有一条，选择了就无法回头。

就正如这句话：人生总不会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直播。

NO.1

不一样的时光

我不敢打开记忆的盖子。

在康城之南有座山，山的半腰有云在走，山披上了轻纱静静地站在我的视线里，或者是我站在西秦岭苍翠的南麓，听见从山顶飘来的诵经声。十多年我从未上过那座山顶。

（一）

“幸好还可以坚持当时的信念/世界尝试改变当初的那个少年/那是我们都回不去的从前/当你站在那个夏天的海岸线/我们还是心里面/那个偏执的少年”

第一次听光良的《少年》，心里头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那时我正好生活在一个远离了诸般颠倒梦想的地方--在岷峨山地的一个褶皱里，一个路电不通、座机上锁、写信度日的地方，一打开窗，就可以看见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我的日子里满是曼妙悠扬的河声。

街道逢1、4、7为集日，每到这时候，村上的干部便来到街上来，有买面买油买零碎家用的，有闲转悠的，也有领着庄里人到乡政府办事的，如是这样，便呼啦啦踱进院子，有喊“**主任，忙着呢？”有喊“小*，上次你通知***来乡上，来了吗？”原本安静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每有我驻的村上的干部来，我总是招呼到宿舍来。一是感念着我每次去村上，他们尽其所有的饭食款待，二则想的是那个年月那片山水间孕育着的那些人，那份真诚淳朴的情谊。就着两袋瓜子、榨菜，喝完两捆啤酒或是几斤包谷酒，小小的宿舍顿时洋溢着别样的温暖。

可是，当我再次回望，背后那片山水，那条铺满厚厚青杠叶的山路，那只 我一直不曾看见分明挥动多时的手，在时间无尽的荒涯里，终于变成了流年的隐痛。

（二）

又常常想起那段活在北京的日子。有一年九月我来到了北京，我骑着一辆单车满世界的找活，始终没有顾得上去故宫、颐和园、八达岭，天坛天桥亦没有去。在月坛公园的招聘会上，我见到了两个从湖南来的孩子（和我一样大的娃娃），简短的交谈之下，知道了她们有着和我一样的经历。报纸中缝间密密麻麻的招聘启事，招聘者滔滔不绝的劝说，公园里柏树叶的清香，以及写在每个人脸上的疲倦和不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再后来，我找到了一份食堂的活路。一次晚上和老乡出去玩，在联想桥附近，我碰见了其中的一个。我问她：“现在做什么？”

“推销剃须刀，效益很不错的，你也来吧。”

“我现在也找到活了，我想想看。”

那小女孩穿着一双凉鞋，一只脚趾头露在袜子外面，可是我那时不知道，不知道那种生活带给每个人的心酸，总觉得阳光在天上照着，秋风在身上吹着，世上的一切没有一样不好。

我留了老乡的传呼机号码给她。在后来的时间里，她联系过我四五次，慢慢知道了她具体的工作内容：入她们行先要交2000元的加盟费，提成，发展其他人加入推销队伍，下线，等等。我当时实在拿不出那些钱，时间便在食堂日复一日的劳作中走过，我终是没有去。再后来，知道了那样的工作便是“传销”，心里不知是后怕，还是别的什么，想起那个女孩，想起她当年和我一样满脸迷惘地穿行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遭遇着所有“谢绝推销”的冷遇，还有不知道结局的关于她的故事。“北漂”的梦于我没有做多长时间，我提早回到了家乡。

（三）

月亮月亮光光，牛娃吆到梁上。梁上没草，打上一把镰刀。磨镰刀，割青草，牛娃吃得饱又饱。

小时候时常在巷子里玩到半夜。伙伴们分成两组，上庄和下庄，或者是阳山和阴山，根据各家的位置大概分成两拨人，进行“打仗”的游戏。夜很深了，劳作的大人们早已经入睡，我们兀自津津有味地玩着，有时候抬头一看，圆圆的月亮正挂在路边高高的杨树上，我们从上村头跑到下村头，月亮呢也就一路跟着我们。直到我们依依不舍地道别，回家了，月亮便又跟着我来到了院子的上空。躺在炕上，透过窗户望去，满世界便都是月色。这让幼小的我久久难以睡去。

房下的堂弟，有着一副让人羡慕的好嗓子。每当听到王宏伟的歌总是想到堂弟，他并不比王宏伟的音色差多少--我一直这样认为。

多少年后要写写关于时光的文字，总有一条回不去的路，总有一些事横亘在岁月的那头，将我所有的来路都染上凄迷的色彩。堂弟是那种不认命的人，从秦皇岛码头初次打工，到菏泽艺校求学，再到淅川渠首代课、参加小剧团演出，再后来到克拉玛依摆水果摊，一路将所有的拼争和不屈留在那里。追《奋斗》剧的时候，听到这样一句台词：“每个人都只能年轻一次，这是人生最邪恶的地方”，瞬间让我泪崩。

而我的堂弟在人生最好的时节就离开了大家。那天是年夜的前一天，我在漫天的风雪中回到老家，正好是堂弟挣扎在生死之间，听讯后顾不得歇息，急急赶到他家。小山村还是一如当年，巷子里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发出熟悉的响声，只是铅色的天空下，让人分不清是天际还是山缘--生，死，真的就在一线之间？在弥留之际，他给我说“一切都是没用的，人活着才有希望。”在那张年轻的容颜下面，是满满的不甘心。

那一年的新年在纷扬的雪花里变得安静，变得孤单，变得寂寞，世界变成了一个让人悲伤的星球。有时候想，堂弟总归不属于这里，不属于我到过的每一个的地方。他只活在他抗争过的那个人世，在那里，一个梦想的入口连着另一个入口，他们重叠相连，永远不会有出口。而所有关于他的回忆永远徜徉在青春时光，他活着，或者死去，从来就是一个希望。

（四）

我一直保存着堂弟在淅川时给我寄来的一张CD,里面录着他作词谱曲并演唱的四首歌。于谦《观书》诗：“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多年来一直不敢拿出来听。有时候拿出来，却每每想起《古乐府》里说的“悲歌可以当哭，远望可以当归”，泪眼迷蒙中总是他一个人抱着吉他，在小河边，在榆树下，在故乡蒹葭疯长的山坡，静静地弹唱。便又原样放回去，我不敢听。

后来经过的事情多了，但觉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大抵都逃不开生死的轮回，死，或许是最好的解脱。总有很多人活在欲望的森林里，每天要忍受心为形役的苦楚。只是堂弟铭刻在我心底的印记，让我有了更多前行的动力。坡翁有“发奋识遍天下字，立志读尽人间书”的理想，我做不得达官，亦做不得显贵，便只好每天不懈怠不停歇，一路低头行走。我在一首小诗里写过这样的话：“我只好放下行囊/仔细端详她的样子/却发现和自己一路走来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活着的生命­/她以无比单薄的样子立在路上­。”我以一个谦卑的样子活在世上，也不忍将梦想一一忘去，从来如此。

（五）

有天晚饭后和妻子带着儿子去爬白云山。

雨后的空气在清凉之中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儿子一路蹦跳着，他的欢快写在脸上或者浑身都是愉悦的味道，我们的心情也是格外地好。从公园大门进去，廊厅里的桌球还是摆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地方，有少年人在那儿玩。

在山上的广场里，有小康后的人们做有氧运动。絮状的雨雾飘荡在山腰，天还没有完全放晴，那云雾裹缠在山间梭梭作响的松针里，忽然就想，每个人，每一样物事，都有他活着的理由，快乐也罢，忧伤也好。只是命运，一双看不见的巨手，将所有聚或者离的故事，将所有生或者死的结局，将所有的常或者无常，拨弄的各不相同。很喜欢胡兰成书里的一句话，稍作变通，拿来做我这篇小文的结语：现世安稳，便是幸福。

NO.2图片：何鑫

创作谈

十多年前穿过故乡狭窄的河谷，在异乡我活出了另一片天空，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不仅仅是关于生活的理想。汉朝人的诗：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在漫长的时间河里，关于故乡的坡梁沟坎，关于故乡的年节庙会，关于妈妈的堂屋或者庭院，随着阅历的增长愈发清晰。而我现在生活着的这个地方，在分明的四季里有着令人神清气爽的山风和永流不止的清河，对生活的感恩一直激励着我，在案牍劳碌的间隙，我试着将过去的时光和眼前的感动做了记录下，至于真实，也止于真实。

 

附

“青春之约·长安杯”陇南市青年作家

培训班学员名单（24人）

李剑鸣

小说作者

礼    县

张舟平

小说作者

宕昌县

陈咏梅（女）

小说作者

成    县

李晓峰

小说作者

文    县

周二军

小说作者

武都区

周星驰（女）

小说作者

西和县

郭    博

散文作者

康    县

唐    虹（女）

散文作者

成    县

贺朝举

散文作者

成    县

吕敏讷（女）

散文作者

西和县

赵君平（女）

散文作者

西和县

郝    伟

诗歌作者

市    直

贺东东

诗歌作者

成    县

李金勇

诗歌作者

康    县

王国瑞

诗歌作者

文    县

雷爱红（女）

诗歌作者

两当县

顾彼曦

诗歌作者

文    县

何培牧

诗歌作者

西和县

夏    沫（女）

诗歌作者

礼    县

乔斌琪

诗歌作者

礼    县

张静雯（女）

诗歌作者

成    县

饶    剑（女）

诗歌作者

康    县

赵马斌

诗歌作者

武都区

赏潇璞

诗歌作者

宕昌县

监制：李如国      编辑：魏娅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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